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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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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‘展信佳,以及新年快樂!京都的冬天沒有雪,但也不算暖和,你們在福利院還好嗎?隨信我附上了一些錢,寄宿學校本來也用不上,不如就寄給你們了。(不要亂用哦!)

我最近在手工課學會了好幾種針法,之後試試給你們手織圍巾,你可以把那條紅色的換下來啦!給你選一個更適合的顏色,深紫色怎麽樣?或者,深灰色也很不錯。鶴蝶果然還是黑色更配他。

學校的音樂課今年分了樂器部,班上幾乎所有的同學都選了弦樂,猜我選了什麽?一定想不到的,我去了管樂部,選了小號。你們知道嗎?就是那種像個小喇叭一樣的樂器,它很難,光是吹響就練了好久。但我在練習的時候,永遠不會有別的樂器能打擾到我,只有我蓋過他們的份兒,而且號聲可以嘹亮也可以低沈,我真的很喜歡……’

“滋——”“滋——”

窗外的蟬鳴吵得伊佐那分心了一下,現在這個天氣,哪怕是只穿著一件背心,少年院房間裏那個破爛風扇實在帶來不了多少涼爽的感覺。他怕手心會出汗,便放下信,然後在身上隨意擦了擦,又繼續拿起旁邊盒子裏裝著的一沓來。

每封信都被拆開只剩下了信紙,裏面的錢自然也早就不清楚落到了誰手裏,但沒關系,重要的是,這些洋子寄到福利院的信最終輾轉送到了他手上,讓他知道她並沒有忘記他們,她始終還惦記著自己。

帶過來的人是之前福利院的那個手工課老師,這個有些溫吞的男人,在他們被關進少年院後沒多久來探望過一次,主要是把遺留的私人物品送過來,順便就捎了幾封信。

‘是一個叫室町洋子的人寄到福利院的,可能並不知道你們已經…我收到的時候就是連信封都沒有了的狀態,可能其他老師檢查過了吧?裏面的內容我沒看過,你放心。’

那個時候,伊佐那就想,他不能讓洋子知道自己跟鶴蝶已經被關進了少年院,所以他只能拜托這個老師有空的話幫他把信帶過來。

他也想過要寫回信,但是也不知道福利院的人是怎麽操作的,手工老師拿到的永遠只有幾張信紙,沒有信封就沒有地址,寫了也不知道寄去哪裏。

甚至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寫,因為積攢的信太多,那個老師也不是時時都能來少年院,探望時間也有限。就像現在,這次最晚的信截止到5月而最早的那封在年初,等他拿到手裏,卻已經是夏末了。

拆了信拿了錢的肯定是福利院的人,說不定就是那個給他們送信的手工老師監守自盜了也不無可能……但沒關系,反正還有半年多,等明年年初他刑滿釋放出去後就去福利院找拿他信的人算賬,等知道了洋子的地址,他再找過去就好了。

如果看到了自己,她會驚訝嗎?不行,不能出去後就立馬去找她。伊佐那摸了摸自己被剃得只剩一層短茬的頭發,一定會被問到的,等稍微長起來一點再過去。

“伊佐那!Mucho他們和新來的打起來了!”

他剛放下信,房門就被沖進來的鶴蝶打開,對方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立馬知道那個手工老師肯定又來過了,語氣一轉,有些興奮地問道:“是洋子的信嗎!她說什麽啦!”

“一會兒給你講。”伊佐那拿著信盒擡起來劃了一個大圈繞到身後,躲開了鶴蝶想搶過去看的手,然後轉身打開了矮桌旁唯一的那個小衣櫃,把盒子放在一條疊好的紅色圍巾旁邊,那上面還放著一張紫色的小毛巾。“先去把你說的那些家夥收拾了。”

每次少年院進新人都差不多會這樣來一次。畢竟能被關到這個地方的都不是什麽善茬,最差的也是傷害罪,更有甚者手裏還有不止一條人命,鶴蝶作為從犯和他一起進來已經算是很輕的罪名了。

他們才進來的時候,自然也是受到了很多前輩們的‘照顧’。只是他從來不是會妥協的人,甚至面對別人的挑釁,現在反而顯得更加興奮——這樣就可以把自己的行為正當化,你看啊,這不過是被欺負了所以被迫防衛罷了。既然如此,下手再狠也沒關系,大不了就是沒收住或者防衛過當,他可以毫無顧忌的讓對方再也站不起來。

大概是這種狠勁太過可怕,伊佐那從此在少年院便一戰成名,曾經在院裏稱王稱霸的那些人,像灰谷兄弟等也都漸漸唯他馬首是瞻。甚至有時候,他還會利用上來阻止的獄警,以至於被‘牽連’的獄警們多了,漸漸也不太敢管他的事,只要不出人命,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。

到現在,大概也只有才來的家夥才敢惹到他頭上。

跟著鶴蝶走到外面的操場時,伊佐那正好看到武藤泰宏(Mucho)和一個少年打得不相上下,而獅音已經躺在了一邊,周圍站著坐著的都是少年院裏的少年犯們,似乎都在等著這場戰鬥的結果。

緊跟著,灰谷兄弟還有阿餅也都趕了過來,鐵質圍欄的遠處也有不少拿著警棍的獄警在觀望著情況。見伊佐那出現後,不少人都往後挪了挪,靠得近一些的更是直接退了很遠,徹底把打架的位置空了出來。

真是沒用。伊佐那雙手插著兜往前走了幾步,路過躺著的獅音時還踢了對方一腳。感覺到褐膚少年的怒火,渾身是傷的獅音趕緊連滾帶爬的起來,被阿餅扶到了後面去。

“…搞得都耳鳴了。就這麽想死嗎?”他走到打得正酣的兩人旁邊,先是不分敵我地踢開了Mucho,然後正面給了楞住的新人一拳面擊,讓人直接仰倒在了地上。“明明我今天心情很好的,結果被你搞壞了。”

一邊說著,他一邊擡手格擋住了另一邊朝他揮來的拳頭。時常掛著笑的臉上此刻面無表情,眼神冷漠得可怕。

“原來,垃圾也會湊堆。”

看著伊佐那抓著一個少年的後頸狠狠往地上砸去時,後面背著手站了一排的幾人中,只有阿餅還有鶴蝶都忍不住微微轉過了頭不敢直視。武藤泰宏正用袖口擦著臉上的血跡,然後問旁邊的灰谷蘭:“他怎麽這麽大火氣?剛才那一腳感覺把我腰都踢斷了一樣。”

“誰知道。”蘭皺了皺眉後白了這大個子一眼“還不是你和獅音太弱了,才把伊佐那叫了過來。明明今天是他難得心情好的時候。”

“哈?!關我什麽事!是獅音……”

“吵死了。”

一個被打到頭破血流,神志不清的少年被扔到了正說著話的武藤腳下,驚得他往後退了一步,然後擡頭,便對上了伊佐那的眼睛。

武藤知道,這家夥看起來越平靜的時候就越可怕,對方此時有些無神的眼睛底下不知道暗藏著多少洶湧的怒意。想到這會兒,側腰剛才被踹的地方可比其它傷都來得痛,他立刻雙手後背站好低頭,噤聲不敢再開口說一句。

“如果還這麽弱的話,我可對統領你們沒興趣。”

站成一排的幾人,曾經也是些讓人聞風喪膽的家夥,此刻卻都在褐膚少年和他們擦肩而過時,都低著頭暗自吞咽了一下。

見伊佐那回去後,只有鶴蝶擡手拍了拍武藤泰宏,安撫了這個幫助自己很多的大哥一下:“別擔心,他現在估計心情正差,但一會兒就好了。”說完,鶴蝶轉身就追了上去,想了想,還是覺得提點有意思的話題,好讓伊佐那別一直這麽低氣壓。

“你該和我說說洋子信裏都寫了些什麽了吧?上次不是看她說在新學校太格格不入了,都沒交到朋友嘛。現在呢!這都過了大半年,洋子的話,應該跟什麽人都聊得來吧?她……”

提起洋子後伊佐那黑著的臉才緩和了不少,他似乎想到了什麽,轉頭看向鶴蝶的時候,臉上帶著一點炫耀的神色:“她說要給我重新織一條圍巾,自己親手做的那種。”

“誒——只有你有嗎?!我呢?”

“誰知道……”在看到鶴蝶失望的表情時,伊佐那才終於放聲大笑起來:“哈哈!放心吧,她說了下次也要給你織一條黑色的,她覺得這個顏色適合你。”

“我也喜歡黑色,耐臟,沾了灰也看不出來,哈哈哈!”

兩個人聊著洋子信裏描述的內容,想象著對方的生活,好像他們彼此並沒有分開過一樣。哪怕三人其實相處的時間也就才一年多,但情感上的連結卻相當深厚。有時候連伊佐那自己都覺得奇怪,他除了對真一郎以外,其實少有在意的人。

連那個很早就分開的妹妹艾瑪,他都沒什麽感情,甚至已經有些模糊到記不太起來對方的臉了。然而就算現在,跟洋子分別的時間都超過了他們相識的長度,伊佐那卻完全沒有忘記女孩兒的模樣。

或許是她太與眾不同,也或許是她那些無微不至、不求回報的照顧,就連寄過來的信裏,除了寫她的生活以及吐槽外,最多的就是對他們的關心——即使從未收到過自己的回信,也沒有間斷。

每每和鶴蝶一起讀著信,聊著信上的內容,大概也是在這充斥著暴力、冷血的少年院中,唯一溫馨的時刻。

反正他們兩人對於這座城市也沒什麽留念,便都想著等明年出去了,就想辦法弄點錢去找洋子。

但是,那條從夏天等到冬天的圍巾始終沒有等得來,甚至,再一次見到那個手工老師時,對方已然兩手空空。

‘上次8月中給你們拿過來一次後,就再也沒有收到過信了。’

找不到地址,也失去了音訊,和室町洋子的關系,就像當初突如其來那般,毫無征兆又戛然而止。

仿佛早早就預測到了什麽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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